第十五章 第三名受害者
厂房中凌乱不堪，一些设备被拆成零件状态，能拿走的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都是大块头。打包好的木箱亦被拆开，垃圾散了一地。
当韩孟丹进入巨大的车间后，看到刘天昊站在车间中心的龙门吊前一动不动，双臂无力地垂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龙门吊的钢索上吊着一个人，一个赤裸裸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异常雪白的皮肤和血迹、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脸仍旧是那张精致得出奇的脸，却没有了生命的颜色。
尸体正下方满是血迹和一些粪便，血液已经凝固变黑，便溺是人死后括约肌失去约束力后自然排泄而出。
韩孟丹先是惊叫了一声，冷静下来后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刘天昊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于一名法医而言，尸体只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一种再普通不过的道具，但杨柳却不同，不久前她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瞬之后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韩孟丹深深地体会到刘天昊内心的那种悲痛和懊悔。
刘天昊一拳打在龙门吊的钢梁上，拳头上的血缓缓流了下来。
“我先把她放下来。”韩孟丹走到电闸处，试着合上开关，龙门吊的电机并未有任何动静，想必是整个厂区都停了电。无奈之下，她用手摇杆慢慢地摇动着，随着钢索缓慢落下，杨柳的尸体瘫在地面上。
韩孟丹走到刘天昊身后，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现在时间紧迫，咱们必须得争分夺秒。”
“根据监控和现场的汽车轮胎印记，凶手就是洪利，他跑不了！”刘天昊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神仿佛一只饿了几天的狼一般。
“世事无绝对。你得冷静下来，先勘察现场吧！”韩孟丹的语气非常坚定，让刘天昊紧张的神经跳动了一下。
韩孟丹的一番话令他想起师父韩忠义的教导，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状态，这是作为一名刑侦警察的基本素质，一旦在案件中融入情感，就会被世俗蒙蔽双眼！
想到这儿，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收回了拳头，向韩孟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谢谢你，你说得对，在感情面前，我的确失去了理智，咱们开始吧！”
韩孟丹点了点头，掏出白手套戴好，蹲在尸体前开始验尸。
刘天昊观察四周，厂房内除了一些破烂的木箱之外，再无他物，龙门吊附近的地面上放置着一个画板架，笔和染料盘依然放在画板左侧，一些沾着血迹的铁棍和木板横七竖八地扔在龙门吊周围，还有一截断了的皮鞭。
破木箱之间的缝隙他也没有放过，令他振奋的是，他居然在缝隙中发现了一个塑料针筒，看样子应该是刚使用过的。
车间大门的锁头被暴力破坏，锁头上和锁扣上露出了金属的划痕，大铁栓上的锈迹亦有一些被砸掉。
他又回到尸体附近，蹲下来看地面上的脚印。足迹学是刑警必考科目之一，刘天昊这门课是满分毕业。
由于长期闲置，车间的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地面上的数组脚印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清晰的脚印是他和韩孟丹的，是他们进入车间时留下的。还有一些模糊的脚印，显然是有人清扫过现场，故意掩饰了脚印。
刘天昊拎起一根长木条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边有很多灰尘，另一边灰尘较少，应该是有人用它刮了地面上的脚印，同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血手印，应该是长木条一端的木刺刺中了使用者的手指留下的。从现场情况来看，清扫手法太露痕迹，完全不加任何掩饰，就是简单而粗暴地刮掉足迹。
“清扫脚印的人看来是个新手，并不具备很强大的反侦察能力，而且清扫时很慌张，不但脚印清扫得不彻底，而且还在长木条上留下了一个指纹。”刘天昊自言自语。
这种方法是韩忠义教给他的，如果遇到比较困惑的情况或者是毫无头绪时，就把目前的线索大声说出来，以增强印象以及扩散思维。
搜遍了现场，却并未发现死者杨柳的衣物和随身物品。
刘天昊蹲在一个模糊的脚印前，轻轻地吹了口气，随着浮灰的飞起，一个比较清晰的脚印呈现出来，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双39码高跟鞋的鞋印，从理论上讲应该是杨柳的。
随着灰尘的飞起，一双44码的皮鞋的鞋印出现。当他看到皮鞋的鞋印时，他立刻想起了去蒋小琴家时，洪利穿的就是这种类似于军用三接头的金利来皮鞋。
“是他！错不了！鞋印、指纹、乔治巴顿的轮胎印记！”
给鞋印用手机拍了照之后，他开始把视线转移到尸体上。他的目光带着一股极为强烈的不情愿，但却不得不看。
“根据死者体温初步测定，死亡时间大约是一小时前，也就是……”韩孟丹看了下手表，时间显示为13点50分，又接着说道：“12点50分左右。”
“洪利到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在12点左右，他有50分钟的时间，完全具备作案时间。”刘天昊说道。
“动机呢？”韩孟丹问道。
“等抓到他之后，就知道他的动机了。”刘天昊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莉莉现在应该在阻拦蒋小琴和洪利登机，放心吧，她一定有办法拦住他们。”韩孟丹安慰着。
刘天昊点点头，电话响起，是监控中心老徐打来的。
“小刘，那台乔治巴顿我查到了，大约在1310左右从厂区出来，从另外一个岔路口回的市内，二十分钟后，到了机场。”老徐说道。
“明白，谢谢老徐！”
“少来虚的，监控中心比不了你们一线，经常立功授奖。破了案你得给老徐申请立功，我这都快退休了，一个三等功还没立上！”
“放心吧，请功肯定少不了你的！”刘天昊放下手机，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你得冷静下来，不能先定义洪利就是凶手，然后围绕他是凶手来找证据，这种方法会让你陷入凶手的陷阱，还是要客观地进行推理分析，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洪利虽具备杀人的时间，却不具备虐杀的时间。”韩孟丹及时提醒着。
“你具体说说！”刘天昊点了点头。
韩孟丹指着尸体的几处伤痕说道：“死者生前受到虐待，从伤口肿胀程度和伤口处血液凝结的程度来判断，整个虐待过程至少要三个小时以上，如果老徐的情报没问题，洪利并不具备这个时间。”
“另外，从伤口的深浅走向来看，凶手应该是左撇子，绑住杨柳双手双脚的绳结是水手通常结，和林娜娜、刘大龙案完全一致。”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离开蒋小琴别墅到现在时间并不长，就算洪利会飞，也不可能完成虐杀杨柳，除非他另有帮手，帮手一直在案发现场虐待杨柳，洪利赶到现场时完成杀人仪式的最后一项，把杨柳杀死！
但杀人仪式应该是为了某种原因，不太可能有另外的帮手，再者，现场出现的画板架等也说明凶手是一个人。
韩孟丹接着说道：“也就意味着现场应该还有第三者存在。”
“有道理，可惜的是，洪利来到现场之后，看到了杨柳被害，担心会被怀疑，于是他清理了现场，却并不专业，随后离开。凶手在他离开后再次清理现场，把所有凶手的痕迹清理掉，因此咱们只查到了洪利和杨柳的脚印。”刘天昊说道。
洪利看起来相貌堂堂，但智商却严重不足，加上遇事缺乏冷静，以至于被凶手利用。
“你的意思是凶手一直隐藏在现场，洪利走后，他再次清理现场，然后才离开？”韩孟丹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刘天昊点了点头。
“可我不明白，洪利在这件事情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韩孟丹问道。
“杨柳和刘大龙之间是情人关系，洪利和蒋小琴之间也是情人关系，如果杨柳和洪利之间也有情人关系，那这件事情就有趣了。”刘天昊答道。
“好乱的关系！”
“洪利并不具备反侦察能力，因此他清扫痕迹很粗糙。但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在这点上，甚至不逊色你我！而且他能够洞悉咱们的行动，而能先一步行动杀死那张四女两男照片里的人，林娜娜、刘大龙、杨柳！”刘天昊皱着眉头说道。
“有没有可能他是系统内部的人，所以才能够知道咱们的行动？”
刘天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没有呼吸，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如果一旦是公安局内部出了问题，破案就会难上加难。
他同时想到了王佳佳，虽说她只是个网络记者，却仿佛拥有无穷大的能量和活力，她想做的事情会很容易做到。
“不可能是她！”刘天昊小声地自言自语，随后吐出胸中憋着的那口气。
“谁？”
刘天昊挥了挥手。
“咱们得打起万分精神来，不能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冷静才是制胜的法宝！”韩孟丹并未继续追问。刘天昊的为人她很了解，他不说，再追问也没用。
刘天昊叹了一口气，说道：“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韩孟丹接道：“那就好。”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但很难抓到凶手，而且还要有人继续被害，咱们需要找到一个突破点！”刘天昊说道。
“那张照片不是突破点吗？”
“照片算是突破点之一，还有一点就是画板等物，凶手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这些物品，他画画一定有目的，应该和杀人仪式有关，只要能破解画画之谜，就能抢到先机抓住凶手！”刘天昊说道。
“这人这么变态，就叫他画魔好了。”韩孟丹说道。
画魔，画一幅画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