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萧哥哥也要离开吗？”弯弯有些愕然，她还想着以后一有时间就回来看望他呢！
“没错，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弯弯的二哥都要离开了，我又怎么会一直待在海蓝村呢？”萧祁眉眼温和，如水波般的眼睛荡漾开层层涟漪。
弯弯挠着后脑勺，试探着问，“那萧哥哥会不会和弯弯一起去京城住呀？”
迎上少女纯洁欣喜的脸蛋，欢快又带着期待的眸子像是装了红鲤鱼一般雀跃动人，萧祁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垂下眸，长睫倾覆下来，在本就深邃冷淡的眼中映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这个暂时未定。”他沉声道。
弯弯闻言并未多失落，这本就在她意料之内，萧哥哥总不会一直陪伴自己，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哥不就是早就离开万家参军做护军了吗？
弯弯赞同地颔首，随即又欢脱起来，像小时候两小无猜那样握住了萧祁已经变得比自己宽厚许多的手掌，快乐地摇了摇，“那萧哥哥以后要常给弯弯写信！弯弯也给萧哥哥写！”
少女明亮的眸子如同一汪春水，波光粼粼，跳跃在萧祁的脸上，将他的脸都照亮了。
比同龄人成熟的少年却不能像五六岁时那般轻松地接受弯弯的亲昵举动，少女缠着他的片刻中，少年眼底已经飞上了一股淡淡的绯色。
“好。”萧祁别过脸，强迫自己冷淡地回应。
弯弯自然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发现萧祁的别扭，还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了好一会，不过这段时间，弯弯再也没谈及即将分开的事。
像以前一样，弯弯没有逻辑又喜气洋洋地讲些小事，有的话已经重复了好几遍，萧祁依旧耐心地听，虽不谈及自己，但是弯弯的每一句话他都用心地记住了。
远处越发成熟老练的侍卫抱着佩刀斜倚在树干上，看着一动一静一墨色一青色的少年少女，眼中浮现出一股温馨，嘴角也轻轻上扬。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弯弯就把这个送给萧哥哥留作纪念吧！”
弯弯突然认真道，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打开后小心地倒出自己的鲛珠，这颗鲛珠跟了她十年有余，里面包含的人鱼族的心法术她早已掌握得炉火纯青。
既然它可以保护自己，也一定能好好保护萧祁。
长年的佩戴，珠子上都沾了些香囊中清雅的檀木气息，那也是弯弯身上的气息。
萧祁小心翼翼地接过，随即伸手到自己衣袖中，取出了一根木簪。
木簪尾部雕琢着一条精致好看的小鱼，簪体被细细打磨过，润泽浑厚，不像是普通的木料，甚至隐隐散发着些淡雅的味道。
“好看！”弯弯拍着手惊叹起来。
萧祁见了她开心的模样，自己也不自知地笑起来，眼中更加柔和，比冰释的春水更加柔软，眼窝的绯色不着痕迹地淡去，他的神色又自然了许多。
“好看便送你，”萧祁将木簪往弯弯面前送去，“就当是我的回礼。”
弯弯却不接，萧祁疑惑之际，弯弯突然凑上来，精致的脸蛋在萧祁面前陡然放大，他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都急促了些。
“弯弯要萧哥哥帮我戴。”弯弯像孩童时那般耍着小性子道，灿若桃花的脸笑得张扬，眼中不只是期待，更多了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说罢，她问也不问，便背对着萧祁，示意他亲手给自己戴发簪。
萧祁捏着簪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眉间轻轻一抽，眼波翻滚，情绪瞬间涌起，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心思。
沉默片刻，萧祁还是小心翼翼地替弯弯将簪子簪在了发髻上。
他似乎很久没有像幼年时期那样或安慰或欣喜地摸过小团子的头了，接触到她如瀑的青丝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看吗？”弯弯调皮地甩甩脑袋。
“嗯。”萧祁惜字如金地应下。
张绣在呼喊弯弯上车了，两人这才匆匆告别。
躲在远处的侍卫看着弯弯走远，这才慢悠悠地过来，站在萧祁身边。
萧祁还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泥塑。
“公子，你其实可以留下的。”
侍卫试探着开口，这些年来他家的公子性子越发隐忍倔强，虽面上待人接物还温和有礼，但他知道公子已经精疲力竭了，身上扛着的血海深仇负担越发沉重，连个笑容都难给，今日和万家小姐相互赠物已经是近几个月来最快乐的时候了。
“留下？”萧祁没有感情地重复了一遍侍卫的话，音色森凉，似乎带着刺，能将人划出鲜血来，侍卫的话踩中了他的痛点。
说出的话覆水难收，眼中翻涌起一股愤怒，如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中汹涌起一股神秘的波浪，看向侍卫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现在留下那我这些年都是白活了，萧家被灭门之时是你与我一同抵抗，彼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常人不懂，你也不懂吗？”萧祁深邃的黑眸中怒气难掩，总是镇定坚毅的脸庞也尽是痛苦。
侍卫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慌忙单膝跪地抱拳道歉：“卑职口不择言，还请公子恕罪！”
萧祁无言地站起，冷眼看了侍卫一眼，拂袖而去。
弯弯回到了万家，登上了马车，刚要启程，万随舟也过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弯弯，爷爷有东西交给你。”万随舟面色慈爱的面色中添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弯弯疑惑的眼神中打开了匣子。
里面躺着厚厚一塌信纸，封面光洁，字体苍劲有力又清秀隽逸。
“这是萧公子托我给你的。”万随舟将匣子往弯弯面前送了送，弯弯接过，莫名有些紧张地翻看起来。
每一封都很长，弯弯拿在手里仔细阅读着。
马车出发了，颠簸的路途中，弯弯看着眼前的信纸，竟有一种若有所失的迷茫感。
车外的景物飞快往后退去，弯弯看完了信，再看窗外时不知是清风还是情绪，眼中竟悄悄弥漫上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