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齐沉默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江晚霁闻言笑了笑，红唇轻启：“只要不惹我厌烦，我就不会讨厌他，比起江玉琪，我觉得还是你最听话了。”
说完，她略过江修齐，顺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好努力。”
江修齐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如同火烧一般，许久都未消散。
——
黎挽心的情况渐渐恢复，她开始学习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芸儿坐在花园中，看着黎挽心瞒珊的步伐，心头难过的无以复加。
此时，手机忽然响了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日程提醒她，今天是三月十二日。
这的确是个特别平常的日子，但对于芸儿来说，不平凡。
这是江丞禹的忌日。
芸儿抬头，抽出了几张纸巾，走到黎挽心身边，帮她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黎挽心笑着说：“真是老了，随便走几步居然就累成这样。”
芸儿笑着说：“哪有，夫人身体不好，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累是很正常的。”
黎挽心弯唇，看着芸儿：“刚刚我看到你似乎脸色不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芸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说：“过几天，就是大少爷的忌日。”
说完，黎挽心的眼神也一下子黯淡下去，她站在原地了几秒，然后坐在了凉椅上，深吸了一口气道：“芸儿，到现在，你还要叫他大少爷吗？”
芸儿看向黎挽心，女人温柔的看着她：“阿禹都告诉我了，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了，只是，阿禹都死了那么久，你到现在，还叫他‘大少爷’？”
“我......”
“芸儿，你是不是心里在怪我？”
黎挽心忽然问道。
“绝对没有，芸儿没有怪夫人，只不过，造化弄人罢了。”
听到芸儿的话，黎挽心叹了一口气：“其实阿禹死后，我偶尔会后悔，当初若是他没娶吴家小姐，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那天的劫难，他是否就不会死？我想过无数次，想到他跟我说有了喜欢的女孩，想到他说想和喜欢的女孩长相厮守，我就后悔啊！后悔为了我自己，就舍弃掉儿子的幸福，他娶了吴家小姐之后并不快乐，纵然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彼此，但谁不想睁眼就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呢？”
“芸儿，你怪我也很正常，我也怪我自己。”
黎挽心握住了芸儿的手：“我在病床上躺了那么多年，都是你陪在晚晚身边，晚晚能有今天，全是你细心教导的功劳，你对我，是恩人。”
芸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想跪，却被黎挽心制止了。
她看着芸儿：“以后，不要再轻易的下跪，即便对方是我，芸儿，我收养你，不是为了让你为我赴汤蹈火，而是我想救你，所以，以后不要跪了。”
芸儿低头，眼眶中有泪珠。
黎挽心帮她擦了擦：“傻姑娘，哭什么，我真庆幸自己当初收养了你，否则，晚晚不会是今天这样。”
“谢谢你，芸儿。”
“夫人，不要谢我，若不是当年夫人救了我，芸儿这条命或许早已没了，芸儿心甘情愿为您付出一切，从不后悔。”
“好孩子。”
黎挽心轻轻抚摸着芸儿的长发。
“十二号那天，你和我还有晚晚，我们一起去看看阿禹吧。这么些年了，我怕我再不去看他，就把他的样子忘了。”
黎挽心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芸儿的耳边，久久都不曾散去。
........
当天晚上，芸儿便做了一个梦。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居然梦到了江丞禹。
梦到他还是少年模样，穿着白衬衫，从楼上走下来，看着局促的她，与她讲了第一句话：“你就是妈妈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吗？”
芸儿自小被父母抛弃，在这个社会上遇到过许多人，但像这样温柔与她讲话的，她只遇到了两个。
一个是黎挽心，另一个就是江丞禹。
他温润俊朗的模样很容易赢得女孩儿的欢心，但那也得是他愿意的情况下，后来许多年后，他怀中抱着那个女孩，目光缱绻的瞧着她。
我当然只对你才温柔似水。
芸儿点头，有些促狭的往后缩了缩，将脏兮兮的手背到身后。
江丞禹笑了笑，如朗月入怀：“你好，我叫江丞禹，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吧。”
芸儿低下头，不敢看他。
江丞禹也没在意，此时，楼上传来了黎挽心的声音：“阿禹，把芸儿妹妹带上楼来，妈妈帮她洗个澡。”
江丞禹诧异的看了眼女孩，那个素来有洁癖的妈妈居然要帮这位刚刚认识的女孩洗澡，真是不可思议。
他回答道：“好的，妈妈。”
江丞禹朝芸儿伸手：“走吧，我带你上楼。”
他的手干净修长，芸儿不敢接上他的手，察觉到她的心思，江丞禹也暗暗觉得自己鲁莽了，对于一个刚见面的女孩儿来说，自己应该还是个陌生人吧，他笑笑，解围：“那你跟着我上楼，好吗？”
“嗯。”
女孩轻轻的发出一声，像是小猫咪。
江丞禹弯唇笑了笑。
那是他们的初见，真美好，他背对着阳光，阳光洒在了他的衬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温柔肆意。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也是她此生也无法忘记的过去。
以至于到他死后，她居然再也没能梦到他。
很多次，她以为他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勇敢，恨自己在前几天还跟他闹脾气不见他，说了许多伤他心的话，可这个梦，太真实了。
他再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芸儿激动的想要扑过去抱住他，却只是镜花水月。
醒来时，芸儿的脸上都是泪珠。
她抱着被子，看着不知名的某一处，泪流满面。
本以为遇见他是上天予她的恩赐，是上天补偿她的颠沛流离，可谁知，却是曾经拥有。
曾经拥有，好伤人的词汇。
芸儿自嘲的笑了笑。
......
从会议室走出来时，江晚霁脸色难看。
然而还有人挡住她去路：“江总，请留步。”
江晚霁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个声音便知是谁，她弯起嘴角，转过身看着曲秘书：“怎么？曲秘书找我有事？”
曲秘书微笑着说：“不是我，是江董。”
江晚霁说：“哦，江董找我有什么事？”
“江董请您去办公室。”
江晚霁踩着高跟鞋走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曲秘书本想帮她推开门，谁知女人却“嘭”的一声把门踹开，曲秘书被吓了一跳，里面的江民宏也是。
他皱着眉，沉声道：“谁教你的？这么没规矩。”
江晚霁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没有父亲，母亲又躺在医院里二十多年，自然是有娘生没爹养。”
看到二人要吵起来，曲秘书识趣的把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视线。
“这么大了，难道还要闹小孩子脾气吗？”
江民宏淡淡的说。
江晚霁抬头对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她笑了下：“是我闹小孩子脾气还是父亲从始至终就偏向着那对母女，父亲自己心里最清楚。”
今天董事会上，江民宏居然让江玉琪进入常海，可笑，江玉琪就是个白痴，让她进公司，就是为了监视自己，以为谁不知道他打的那点小算盘吗？
就算有董事反对也无济于事，江玉琪有股份，想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晚霁看着这个男人伪善的脸，冷冷的笑。
“你是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江民宏脸色愈发难看，诚然在他心里，江玉琪可比江晚霁好控制的多，至少江玉琪没能力什么都不懂，可江晚霁却是个厉害的人物，他不得不防着。
而且，现在黎挽心还醒过来了。
多么可怕的消息。
“我说过，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就是这样。”
“滚出去！”
江民宏指着门口，江晚霁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闻言轻笑了声：“江董，你敢让江玉琪进公司，你就等着瞧。”
说完，她打开门，门外的曲秘书看到她出来，立刻挺直了脊背，恭敬的叫了声：“江总。”
江晚霁冷哼了一声，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曲秘书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吵架声，头疼欲裂。
........
江晚霁回到办公室，魏东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水，随后轻声道：“江总。”
“什么事。”
女人有气无力的问。
“是关于大少爷的。”
江晚霁听到后来了精神：“你查到什么了？”
“我派人背地里查了查，发现大少爷的尸体并没有做尸检，而且在车祸发生的第二天，就匆匆火化了。”
“那时候，夫人似乎要求警局给大少爷做尸检，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做，想必是听了谁的话。”
江晚霁皱眉：“你是说，我大哥的死，真的不是天灾。”
“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并不敢确认。”
魏东说。
“你继续查吧。”
江晚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江民宏最终还是稳稳的坐在了董事长的位子上。
因为他居然搭上了秦寅。
陆氏自从陆行止去世后便日渐衰退，秦寅便自己出来单干，如今在商界也有了知名度，毕竟是从陆氏走出去的老人，谁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在董事会上宣布这个消息时，江民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晚霁，她美丽的脸颊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好似这个消息完全与她无关。
江民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女儿，越来越像自己了。
尽管，他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会议结束，江晚霁率先往出走，但却被江民宏叫住。
“江总。”
江晚霁顿住，她回头：“江董有事吗？”
“这次的合作，你去监督。”
江民宏淡淡的说完，又加了句：“和秦寅的合作不容小觑，你一定要谨慎，秦寅这个人，吹毛求疵的很。”
“为什么是我。”
江晚霁问。
江民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因为你心思细腻，我很看好你。”
“那为什么不在会议上说，而是要私下跟我说。”
江晚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因为我忽然想起，其实常海还有个很厉害的江总，对了，你去的时候，带上修齐。”
“带他？”
江晚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是啊，修齐刚进公司，什么都不懂，你多教教他，正好也可以和你做个伴。”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他转身离开，江晚霁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带上江修齐，恐怕是带上一个监控器吧。
呵。
——
江修齐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仔细的浇花。
他面前是开的旺盛的玫瑰花，他拿着精致的喷壶，悉心的拨弄着娇艳的花瓣，身后忽然传来了江民宏的声音。
“修齐。”
江修齐闻言，回头看他：“爸。”
江民宏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修齐，爸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这次和秦寅的合作，你陪着江晚霁去。”
江修齐诧异的看着江民宏：“为什么？您明知，长姐并不待见我。”
江民宏倒是笑起来，慢悠悠的道：“你们还真是姐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都是问我‘为什么’。”
江修齐听见这话，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说：“爸，长姐恨我入骨。”
“我知道，只不过她恨你又如何？既然她这么恨你，那你就更应该跟在她身边，让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岂不是大快人心？”
江修齐看着江民宏：“爸，您要我怎么做？”
江民宏欣慰的拍了拍江修齐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儿子，我要你，盯着江晚霁的一举一动。”
“您怕她搞事？”
“呵，她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儿来？只不过，我只想这次的合作万无一失，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罢了。”
江修齐点头：“我懂了，爸放心。”
江民宏弯起嘴角：“修齐啊，这常海以后都是你的。”
“谢谢爸对我寄予这么高的厚望，我不会辜负您的。”
说完，江民宏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