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八年时间里。作为植物人，华婉仅能靠打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的基本运转。
再加上长期卧床引起肌肉萎缩，华婉醒来后第一次体检，体重只剩下七十多斤。
属于严重偏轻。
而自从她恢复进食，一日三餐大半由温厉一手包办，严格地遵循着营养搭配均衡的原则。
可华婉好像真的没怎么长胖。
第二天一大早，温厉出现在主管大夫的诊室。
听明白他的来意，医生调出华婉之前的病历。
“华女士的各项指标都比较理想，只有体重一直涨不上去，可能是肠胃功能还没有恢复好，吸收比较差。”
就算是机器，长时间冷却后重新运行，各个零部件之间也需要适应与磨合。
更何况，是堪称世间构造最为精密复杂的人。
“我可以在用药上做一些调整，如果您还是不放心，可以考虑为病人做更深入的检查。”
见温厉似有不解，医生进一步对他解释。
“是这样的，病人之前只有心梗病史，从植物人状态中清醒后，身体的基础指标也没有明显异常。因此，平时的治疗和检查都采用的是针对性方案。而在临床上，可能导致病人消瘦的原因非常多，要想排除病理性因素，就需要进行全方位的细致检查。”
温厉留下一句会认真考虑，转身离开办公室。
病房里，护士正用湿毛巾帮华婉擦脸，忽听有人在敲隔壁卧室的门。
温厉没得到回应，转动门把手，房门没锁。
门缝微启，他往房间里匆匆扫了一眼，没看见谢倾。
打电话过去，却只听到枕头下嗡嗡作响。
温厉关门退出，来到华婉房间。
“外婆，你看到倾倾了吗？”
正擦脸的华婉不便说话，付丽主动替她回答。
“谢小姐去食堂买早饭了。”
温厉这才想起，昨晚他离开之前，谢倾讲过让他今早不用过来。
她的原话是：“你送完我哥，再回家就很晚了，明早睡个懒觉再来医院吧。”
温厉手里还拿着谢倾的手机，听了护士的话，去楼下找人。
远睦的食堂不大，菜式走的是精品路线，口味卖相都很不错。
不过，能住进远睦的患者大多非富即贵，一日三餐自然有更好的选择。
因此，光顾食堂生意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院里的医护人员。
根据院方规定，女性医务工作者短发不过肩，过肩不披发。
在这样的前提下，队伍里披着一头过肩卷发的谢倾格外瞩目。
温厉大步朝目标人物走去，在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
谢倾回头，看清来人，面露惊讶。
“厉哥，你怎么还是来这么早？”
男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机，手机壳是谢倾熟悉的蓝色。
“食堂能赊账？”
温厉顾左右而言他。
谢倾浅翻了个白眼，向他展示手里攥着的小卡片。
“喏，可以刷就诊卡的，出院一起结算。”
温厉哦了一声，无比自然地融入到排队的人群中。
没一会儿，谢倾忍不住开口。
“不是让你在家多睡会儿吗？”
“刚去找了医生，他建议外婆做个更深入的检查，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他这句话里，找医生在前，问意见在后，显然这个“过来”说的不是从家到医院。
谢倾狐疑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
温厉把从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挑重点对她讲了一遍，谢倾默默听完，眉头微蹙。
外婆最近是有些食欲不振和嗜睡，但她一直以为是康复训练太累，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而现在……
温厉特意到食堂来跟她商量，显然是怕华婉听见了多想。
“那就听医生的，尽快给外婆安排检查。”
谢倾下定决心。
如果通向未来的路上注定埋着雷，那么主动探测，总比被动挨打来得好。
-
从食堂回来，谢倾第一时间找医生确认了检查方案。
在华婉面前的说辞，是之前在科大附院做检查时，有些项目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没做。
如今她恢复得很好，医生建议，把该做的项目补上。
华婉不疑有他，答应得很痛快。
反观谢倾，就没那么痛快了。
大脑被焦虑无端地占据，她说不上原因，只能归咎为思虑过度。
毕竟医生也说了，检查只是以防万一。
从华婉入院后的种种表现看，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谢倾坐在沙发上，望着房间里空荡荡的病床出神。
上午十点半，是华婉每日固定去做康复训练的时间。
除去需要外出的特殊情况，谢倾都会和护士一起陪外婆去做训练。
今天她不需要外出，可心里乱糟糟的，只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
于是，今天是温厉陪华婉去的。
护士推着华婉回来时，一行三人，面上都挂着神秘的笑。
“谢小姐，你今天没在场，真是可惜了。”
一见到谢倾，付丽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谢倾一头雾水，用探询的眼神望向站在最前面的温厉。
温厉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色愉悦。
“今天，外婆站起来了。”
“真的？！”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把存储在谢倾心底的焦虑一扫而空。
她的视线落在外婆脸上，眼里满载着期冀。
华婉的面色因激动而显出微微的潮红，郑重地点了下头。
“虽然现在还得借助外力才能站起来，但阿婆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应该很快就走了。”
护士的话宛如胜利的号角，告诉谢倾黎明就在眼前。
喜悦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谢倾蹲在华婉身前。
“外婆，等你能走了，我就带你回老房子那边看看。”
她向华婉讲述着深城的变化，告诉她城区前两年搞拆迁，旧屋不在了，但原址上建了个很漂亮的街心公园，每天都有好多老头老太太去跳广场舞。
她说起离老宅不远的美术馆，告诉外婆自己刚来深城的时候去看过，可是美术馆被私人收购，不再对外开放。
“这样啊，我还想着能再去看看呢。”
华婉语气里是难以自抑的惋惜，谢倾闻言，有刹那的失神。
她也很想，再去美术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