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路这名字听起来并不熟悉，看着出租车停在一片高档小区的门口，辛茯有些困惑。依着北冽的性子，他应该不喜欢住在这种高层的公寓楼里，何况是地价租金都不菲的小区。
地上的积雪已经化了，日落以后空气里就是刺骨的冷。走到9号楼，抬头看向二楼，窗户里没有灯光。她又查了手机里早些时候发给他的微信，也没回。不过既然来了，辛茯还是打算上去看看。
202的大门很华丽厚实，她找了一圈没找到门铃在哪儿，只能伸手拍了拍。顺便又给北冽发了条微信：我在门口。
又等了一会儿里头还是没动静，辛茯就打算离开。刚转过身，听见里头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打开，一个人伸出脑袋，“找谁……辛……辛医生……”
说话的人显然吃了一惊，辛茯也愣住了，“怎……怎么是你？零露？！”
零露面上红彤彤的，急忙让开身子，“辛医生快进来，外头冷。”
辛茯进了屋子，里头的灯刚打开，很简洁硬朗的工业风布置。和眼前有些手足无措，眼睛忽闪忽闪不知该说什么的萌妹子，实在有些不搭。
“你……住这儿？”辛茯还是没想明白，门口分明是北冽留下的指示，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零露这个小丫头。
“不不不，辛医生误会了，我不住这儿，是那个……”零露慌忙道。
里屋的门被推开，北冽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下头是一贯的黑色运动长裤，赤着脚走出来。
“坐。”他自己先坐下，示意辛茯坐下，随手拿了一根烟。眼睛瞄了瞄一旁的零露，又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零露将两个人来回看了看，“我……我还有没做完……我先进去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钻进里头的屋子，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辛茯的目光落回北冽的身上，“什么情况？你们俩……”
北冽的烟已经点上，“没什么情况。”
他的表情很清楚，不想谈这事。辛茯晓得，此刻哪怕一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然而好奇心实在是压不住，她往前凑了凑，“人家高中刚毕业，你是不是有点……”
他忽然伸手，把辛茯的右手拉到自己的面前，对着她的手背看了几回。仔细看起来，一道浅浅的印子，仿佛被利器划过，但早已愈合几乎看不出来。
他又将烟叼在嘴里，直接将她右手臂的袖子撸上去，那上面也有一道长长的印记，不凑在光亮底下也瞧不清楚。
收回手，他狠狠抽了几口烟，直直地看着她。
辛茯的心脏跳得很厉害。
北冽在看她手背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预感。等他查看自己手臂的时候，她已经被不知是喜悦还是惧怕的情绪压得紧紧的。
这会儿，他看着自己，那个表情她在北冽的脸上从没见过，可是她却明白。
她低头看向他手臂上的鹿角纹身，往前凑了凑，钻进他眼前的烟雾缭绕里，“青崖？”
他的眸色深了深，辛茯继续压低声音，“你砍了我两刀，这笔账怎么算？”
“跟我没关系。”他总算发出声音。
“不是你砍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如果较真，也算是。”
辛茯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扔进烟缸里，烟雾缭绕的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最近。”他的嗓子有点哑，“我控制不了自己。”
“什么意思？”辛茯一愣，“你不要告诉我，你砍我的时候是情非得已，脑袋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确实就是这样。”他往后重重靠在沙发里。
“激情杀人啊！”辛茯的火就冒起来了，“我得罪你了最近？”
她下意识就一拳想捶在他的肩头，不过立刻想到上回这样，差点被青崖捏断手腕，又堪堪收回来。
北冽看着她悬在空中的拳头缓缓收回去，“你记住，我就是疯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也不会砍你。”
这一句听起来很受用，辛茯感觉情绪平复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你在他的身体里，却并不能控制他？”
她忽然就想到和少康在一起时，自己也一度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这么想着似乎北冽的话就好理解了。
“是，他看到的听到的，我都能感受到，唯独控制不了他要说什么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乎在回忆。
辛茯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只乌喙，下意识地朝自己肩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灵魂附体？这也说不过去啊……”辛茯觉得头一跳一跳地痛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她忽然满脸兴奋倾身向前，“这么说不是我疯了？！你也都看到了……”
北冽的目光里不知为何流露出怜悯，“为什么不是我们俩都疯了？”
辛茯嗷的一声抱住脑袋，趴在茶几上半天没出声。
她猛地抬起头，“那个纯狐，到底是不是辛苓？”
“我怎么知道。”他又抽出一根烟。
“还有那个萦尘，是不是就是刘思思？”
北冽的手顿住，目光迅速地瞥向里屋的方向，“不知道。”
辛茯坐直了身子，“北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已经打算送自己去电击治疗了，你能不能说句真话？！”
北冽猛地抽了一口，一根烟顿时燃去了一小半，“电击你受不住的，劝你别去。”
辛茯心里一哆嗦，北冽过往的经历她知道的不算很多，然而在有限的对他的认知里，她知道他的过去不能用简单的坎坷二字。
一个人拥有如此内敛沉静自律的性子，并非完全归咎于DNA，很多来自后天的经历。
里屋的门忽然打开，零露穿戴整齐地从里面出来，背着个大书包，“我那个……得回去了……你们继续继续啊……”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又停住脚，似是犹豫了一阵，转身望着辛茯，“辛医生，万一……能不能不要告诉她。”
辛茯反应了几秒，想着那个她应该指的是刘思思，“放心不会。你安心复习考试，如果没地方住，记得给我打电话。”
零露的目光很快地在北冽身上停了停，“谢谢辛医生。”很快开门出去了。
“这件事，你总可以说清楚吧，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帮她准备高考……”辛茯看向北冽，很明显，他浑身紧绷着极其不自然，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
忽如其来的黑暗吓了她一跳，这回是真的停电了。
“应急灯呢？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会住在这里的……”辛茯摸索着想要起身，对面却没有声音。
她的手摸到北冽的手，渐渐看清他手臂上鹿角的纹路。
但是有什么不太对劲，是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