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长发拉开门，见着敲门的是孙昌福更疑惑了，还没等他问出口，孙昌福便急急地道：“不好了！昌河表哥摔倒了，现下已经不能动了，你们快回去看看他吧!”
后面刚站起身的大李氏一惊，一时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小李氏和孙敏儿忙扶着她回屋坐着，一边倒了杯热水过来，让大李氏喝着顺气。
“昌福，先进来坐，你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孙昌山知道此时不能急，得将事情了解清楚了再下决断。
孙长发也定了定心神，将孙昌福迎了进来，顺便让家里的婆子给倒了杯热茶来：“昌福喝杯热茶来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专门过来。”
“我本来去昌山哥家里报信的，敲了半天才有邻居说他们一家人今日都不在，又指了此处才找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孙昌福和孙长发一家本就是正经亲戚，最近因着帮孙昌山看鸡场，也算有了个正经营生，所以跟孙家人特别亲近，今日才愿意才报信。若是关系一般的人家，谁会大过年的插手这些晦气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昨日昌河哥跟嫂子回赵家吃酒，好似昌河哥喝多了，一脚在田坎上踩空了，便跌了下去。听当时见着的人说，昌河哥满身都是血，但嫂子只让人帮着将昌河哥抬回家去，请了赤脚大夫来看，包扎了伤口便不管了。”
“这个毒妇！”孙长发听了，气得一掌拍到桌子上。
“也就是二哥还在家里躺着的？”孙敏儿皱着眉询问道，“昨日初一，他们不在自己家里过年，去赵家干什么？”
这事孙昌福也说不清楚，只说昨日大家帮着将昌河哥抬回去，赤脚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大家才觉着没事走了。结果今日孙昌福路过二房，瞧见孙明书正跟赵家人拉扯呢，见他来了，大声求他去城里给爷爷报个信。
这种事没遇见也就算了，遇见了哪能袖手旁观。孙昌福忙雇了村里的牛车，就往益阳城来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回去罢？”孙敏儿听着这事儿不对，提议大家现在就出发，又问孙昌福是坐什么车来的。
“村里的牛车，现在还等在外面呢。”孙昌福忙站起身，发生了这种事孙家人定然是急的，他也不能拖了后腿。
孙长发看着家里这一屋子老老小小的，安排道：“小孩子就都别去了，明琴和明诗两个人留在家里照看着一下，家里有下人帮衬着，应该没什么问题。”这种热闹孙明琴其实是想去的，但是孙长发这样安排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乖乖点头听话就是了。
孙长发说完又看了孙敏儿一眼，孙敏儿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忙道：“这种时候了，我肯定要去的，他毕竟是我亲哥哥。我们今日来坐着马车，再加上昌福的牛车，挤一挤应该问题不大，现在先去看了，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再做安排。”
众人应了声，大李氏又慌慌忙忙回自己屋子里拿了钱袋子，小李氏和孙敏儿也各自跟自己孩子交代，在家乖乖听话，不要闹哥哥姐姐。
一群人就这样呼啦啦地走了，家里的小豆丁虽然不听孙明诗的话，但孙明琴说什么都是要听的，孙明琴要他们乖乖自己玩，何霁和孙明礼孙明义三个就乖乖在花坛边玩泥巴，何蔓蔓和孙明玉也被孙明玉的奶娘抱着回房睡觉去了。
这种事不光孙明琴好奇，孙明诗更是好奇，挑挑眉道：“这又是哪一出？”
“怕是赵家养大的胃口现在装不满东西了，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孙明琴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就跟孙明诗说道，“当你每天给别人一个鸡蛋，突然有一天不给了，别人就会觉得你不厚道，还觉得你每日欠了他一个鸡蛋。但是，你若是平时对他不闻不问，偶尔有一天给他一块肉，别人就会一直记着你给过他一块肉。”
孙明诗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又道：“咱们以前对他家还不是这样。”
事实是这样，但孙明琴还是摇摇头让孙明诗不要多说：“为什么古人说施恩不图报，你对别人的好总想着要得到回报，那你得多累啊。比起来，你不如不对别人好来的轻松。况且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对人好时，哪会想着他回报？只会觉得怎样都不够。”
孙明诗想想也对，又跟孙明琴聊起了别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孙明琴和孙明诗在家里岁月静好地饮茶，孙家二房是兵荒马乱。
孙明书昨日没跟着赵氏一起回娘家，在家读书呢，傍晚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
出去一看，就见着孙昌河满身是血得被人抬了回来。
这事闹得阵仗大，村里的孙家族人又多，此时围了不少人在这里。还有好心的，已经将村里的赤脚大夫请了过来。
“快看看昌河哥吧，我瞧着他怎么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有人问道。
赤脚大夫摸了摸孙昌河的脉，又活动了一下他的四肢，感觉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喝醉了酒，我先将他身上的伤处理了。”
大家听着是喝醉了酒才这样，都以为没什么事，白担心一场，四下散去了。
可等赤脚大夫将孙昌河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了，仍旧不见他清醒。可赤脚大夫笃定得很，赵氏也在旁边帮腔说孙昌河今日确实喝了不少。
孙明书看了看两个妹妹，见她们也点头认可才算了。
他在孙昌河床前守了一夜，孙昌河才算是醒了，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四肢还是不能动，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根本听不清楚。
孙明书觉得不对，非要送到镇上去看大夫：“爹这情况不对，不能就这样在家里躺着，还是得找大夫看看。”
看大夫不得花钱？昨日赵家才说了赵四儿要娶妻的事，家里哪有那么多钱给孙昌河看病的？赵氏自然是不肯，闭着眼睛说：“你爹酒还没醒呢，等中午就好了。”
孙明书那里肯干，当时就要出去租牛车，将孙昌河送到镇上去。赵氏自然是拉着孙明书不让他去，赵氏抱着孙明书的腰，他也就不敢十分挣扎。
原想着叫孙明棋帮着去叫几位孙家的族人来，可不知道孙明棋是怎么理解的，呼啦啦跑去赵家，到将赵家人都喊来了。
孙明书一个对几十个，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幸好见着孙昌福从门口经过，才让孙昌福帮着去县城送信了。
原本赵家人连孙昌福也要拦的，但孙昌福叫喊起来，引来了不少孙家人，赵家人就不敢再动手了。
等孙长发一行人到了时，孙明书还和赵家人拉扯呢。
孙明书眼眶都红了，厉声质问赵氏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氏还未开口，就见着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辆牛车，孙家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见着孙明书弱势，孙昌山一马当先，将孙明书从赵家人手里扯出来，问孙明书现在孙昌河是什么情况。
孙明书自然是照实说了。
“都这样了怎么还不送到医馆去治？村里的赤脚大夫治个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的还行，这样严重了，哪里能听他的？”大李氏年纪长些，自然知道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什么水平，也就到城里去当了三年药童便回来开药了。
“家里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您说的倒是轻巧，去了医馆人家也要让进门啊。”赵氏说的理所当然。
“你相公是回你娘家喝了酒才跌成这样的，你娘家就不管了？”孙敏儿可不将就赵氏，一句话就戳中了她。
听着孙敏儿要赵家负责任的话，还不等赵氏表态，赵二媳妇先就不干了：“瞅亲家姑娘这话说的，那酒可是你二哥自己带来的，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大李氏震惊道：“你家招待女婿，连酒水都要女婿自带啊？”
围在门口的村里人也开始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但赵家没脸没皮惯了，根本不在乎这些。
还是孙长发道：“别掰扯这些没用的了，先将老二送到医馆去吧。”
村里的牛车嫌晦气，前段时间才送了流产的赵氏，现在又要送半死不活的孙昌河。孙敏儿看出了车夫的意思，让孙昌山和何嘉树将孙昌河搬到她家的马车上。
赵家的人难缠得很，孙家人也不欲多管，现在首要的还是去县城的医馆里看看孙昌河到底是害了什么病。
孙明书虽然平日里看着稳重成熟，到底只是个刚十岁出头的孩子，此时双手紧握着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还是孙敏儿注意到了，将他的手握住，安慰他：“别怕，家里人都在呢。”
大李氏瞧着自己儿子，睁着眼睛却说不出话，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握着他的手道：“别怕，咱们去医馆看了就好了。村里那个庸医，我原先连你们头疼发热都舍不得让他来看……”
说着忍不住落了几滴泪下来，又快速用帕子擦了。
既然要看，自然是去了益阳城最好的医馆。陈家人有个什么病痛都是找这家的老大夫，大家都呼做神医的诸葛大夫看的。
陈氏下车后就帮着寻了诸葛大夫过来看孙昌河的情况。
诸葛大夫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又拿起孙昌河的手把了把脉，再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送来的太晚了，他这是中风，怕是以后都要瘫在床上了。”诸葛大夫摇摇头跟陈氏道。
大李氏一听，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一样，一叠声地问：“就没法子治了吗？哪怕是好一些呢。”
“每日针灸或许会好一些，但所费不斐，且也不一定有效。”诸葛大夫看着孙昌河身上的麻布衣裳叹了一口气，光是扎一回针就不知道要用多少银子，不是这样的农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虽说医者仁心，但这种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坚持医治，诸葛大夫挥挥手让他们将人抬回去。
大家都明白诸葛大夫的意思，这益阳城诸葛大夫说了治不好的病，也不用再去麻烦别的人了，孙昌山和何嘉树又将孙昌河抬回马车上。
孙长发叹了一口气，人没了，其他又有什么可争的。只是这中风的人大多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说话说不清。得有个人专门照顾着才行，孙长发想了想二房那几个人，也不禁叹息孙明书的命真苦。
老二自己选的赵氏，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他求仁得仁。
只是，稚子何辜。
“你们几个先回去罢，我和明书、老三将老二送回去就是了。”孙长发也不好一直让家中女眷和女婿跟着奔波，剩下的事只有他们孙家人自己去料理。
刚刚听到孙昌河是中风后，精气神都像被抽走了一样。此时也不想再回去见着赵氏，便依着孙长发的意思，跟着其他人家去了。好歹走之前还记得将怀里的钱袋子塞给孙长发。
“你爹这样，你们家里总要有个人照顾着，你娘是靠不住的，但明棋是个女孩子也不方便。”孙长发跟孙明书商量着以后的事情怎么办。
孙明书现在心都是乱的，一时没了章法。
孙长发见着他这个样子，也心疼得很，孙子辈里他其实最疼的就是孙明书，只是这孩子摊上这样一对爹妈，实在是苦命。
“明棋照顾着她爹一日三餐是没问题的，只是若要人给他收拾秽物，要么是二嫂亲自来，要么得男子来帮忙。只是明书还要念书，哪里能成日在家？不如花几个铜板请个人，每日来家里一两次，帮着料理一下。”孙昌山建议道。
孙长发听了也点点头：“最好还是得赵氏来照顾，否则在别人口中传得不好。”
好在回了塔山村，赵氏倒没有再说别的话，听见孙昌河是中风也恍惚了一下，多少还有丁点感情在，关于照顾孙昌河的事也没有再闹。
孙长发偷偷给孙明书塞了几块碎银子，嘱咐他：“你家的钱得你拿在手上，让你娘问着你要钱，不然你们一家人都得饿死。”
孙明书点点头应了，又谢了爷爷和三叔这事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