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见大家都朝他看来，眼里藏不住的情绪，叹了口气，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要他说，这些晚辈就是看不开，有什么好难过的嘛，他都这岁数了，人生酸甜苦辣该尝试的都尝过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其实也就那样。
人嘛，迟早都有这一天的。
不过小辈舍不得，想多留他些日子他也知道，国内外的专家，只要想，就可以请来，他就是不想遭这份罪。
与其最后的日子被手术化疗折磨，还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好好跟家人相处，留些念想。
“好好好，爷爷不说了。”眼看几句话把一屋子的人弄的眼睛通红，老爷子无奈转移话题：“我记得闲闲小时候每次来，最爱吃皮皮虾，小螃蟹更是三两下就能拆一只，家里刚到的海鲜，我记得就有不少皮皮虾小螃蟹，一会儿让厨房都给煮上。”
“爷爷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呢？”看出来老爷子不想继续先前的话题，也不愿被大家当病人看待，容闲配合着接过了话来：“那我一会儿有口福了。”
“可不？”老爷子闻言笑起来：“你小子就是个有口福的，每次家里有好吃的，你准能赶上！”
老爷子说罢便招手叫来空叔，让他去安排。
空叔刚旁边都听着呢，不用老爷子多说，便会意交代了下去。
中午的时候，果然上了一桌海鲜大餐，直接煮的火锅。
饮食方面，老爷子是一点不忌口。用他的话说，吃一天少一天，就该吃吃该喝喝，不留遗憾。
大家一开始还拦着哄着劝着，但慢慢的也就想开了，与其处处限制老爷子这不碰那忌口的不痛快，不如遂了老人的意。
不过老爷子也就态度强势，实际上胃口不佳吃的并不多，几乎尝两口，就吃不下了。但也不会下桌，就坐在那看着大家吃，脸上不见病态，始终一如既往的硬朗慈祥。
“小尧，皮皮虾的壳扎手，你别老是让闲闲自己动手，你多给他剥一些。”说着还嫌弃商尧动作太慢，竟是亲自动手给容闲剥了起来，老爷子边剥边笑：“小时候闲闲小小的一只，每次都是坐爷爷腿上，就张嘴等吃，小嘴儿甜的哟，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手都停不下来，爷爷这手速，都是那时候给练出来的。”
容闲看着递到面前的皮皮虾肉，眼眶微热，面上却稳着情绪，端碗接了下来：“谢谢爷爷。”
“看吧，就是这样。”老爷子笑声朗朗：“催吃的时候就眼巴巴的叫爷爷，吃到嘴了就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爷爷，这都长大了，还是没怎么变。”
容闲：“……”
“爷爷，我给他剥，您就别忙活了。”商尧拦下老爷子伸向盘子的手：“闲闲他可爱吃我给他剥的。”
“还爱吃你剥的，行，你来剥，爷爷不跟你抢。”老爷子好气又好笑，倒是没有跟他争，接过空叔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
容闲知道商尧就是故意插科打诨，瞥了他一眼：“你吃你的，我自己会……”
“不行。”商尧将剥好的小螃蟹放到容闲碗里：“爷爷看着呢，我可得把你给照顾好了，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容闲闻言一顿，抬眼一看，发现还真是，商父和商二叔，都是为妻子忙活的，确实是从上到下的传统。
不仅如此，商圆也要跟着爸爸照顾妈妈。商尧也是一边顾及他，一边还不忘给他妈碗里添虾加蟹。
容父也在给容母剥，就是不被领情。容母情愿让保姆喂，也不肯吃他喂的。
一时间，倒显得他们家挺另类，跟这里的氛围完全是格格不入。
容闲：“……”
这顿饭，因为老爷子在旁边时不时回忆孩子们小时候，吃的伤感又温馨。
但总体是好的。
只是老爷子越往后病情越加重，就算他再怎么装出没事人的样子，精力还是不比从前，坐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住，杵着拐棍站了起来。
“你们吃，我让老空扶我去外头走走。”商二叔想要帮忙，被老爷子给制止了：“坐着吃你的，我这还没到走步路都要你们守着的地步。”
说罢，便和空叔出去了。
到了外面，挺拔的背脊才皱眉塌下来，扶着腰缓缓在长椅坐下，一张脸煞白的吓人。
“老爷子……”
“没事，我缓缓就好。”老爷子摆了摆手：“家里自从知道我这病，就个个愁眉不展的，难得今天闲闲他们回来，看着好了点，别惊扰他们。”
空叔扶着老爷子肩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
“哎……”良久，缓过这阵儿疼痛的老爷子才叹了口气：“我这病越来越严重，没准哪天就去了，像今天这样的团圆日子过一次就少一次，有没有下一次都两说，可惜啊，小烁和灿灿不在。”
“灿小姐这两天忙着考试，考完就回来了。”空叔在一旁小声附和：“烁少爷打过电话，说晚上的飞机回来。”
“他们各有各的事，还是该以正事为重，都跑回来守着我个老头子做什么？”老爷子自己念叨，空叔说了他又开始心疼不乐意：“小烁这段日子又是忙公司，又是帮忙调查当年车祸的事，人眼看着瘦了不少。”
空叔听到这里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想到什么，顿了顿才开口：“容兆升那边，伤情报告发过来了，肋骨断了两条，脾脏轻微出血，腿关节骨裂。”
“哼！”老爷子冷嗤：“跟我两个孙子险些丢命比起来，他这点伤什么，更别说还有商玦，如果真是他，他容兆升就是死都不足以偿还我大孙子的命！”
确实是这样。
不过……
空叔弯腰凑近老爷子：“这容兆升狡猾多端，这一出怕是别有用心，而且伤情报告还提到了他最近精神状况，总感觉是在憋着坏。”
“精神状况？”老爷子侧首。
空叔点头：“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