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边几人的眉眼官司之间，二房姜嘉谨的一位姨娘却在此时，找上了送走自己爹爹正伤怀的姚菱。
“夫人。”似呢喃般的吴侬软语，突然在姚菱耳边响起。
转眼间，就看到怜姨娘正朝她福了福身。
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马就把身上的伤感收起，瞬间变成了一个骄矜高傲的正室做派。
“何事？”这位怜姨娘，是姜嘉谨自己要纳回来的。
虽然此后她并没有多受宠，但姚菱还是对她很膈应。
就连她那本来很讨人喜欢的软糯语调，在她这里都成了最让人厌恶的声音。
怜姨娘早就习惯了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觉得有多委屈。
毕竟见惯了各类阴私的她，在侯府过得还算安稳。
即使夫人讨厌她，顶多就是给她甩脸子，并未私下给她使绊子。
所以，她对姚菱，一向都是尊敬的。
毕竟即使夫人不管事儿，下面的奴才还是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既然夫人都只表达了自己的厌恶，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下面的奴才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平日里并未刁难她。
“夫人，妾想离开姜家。”
怜姨娘也不废话，毕竟很快就要到他们启程的时间了。
要是她不能尽快脱离姜嘉谨，以后可能都要跟着他们去岭南，想逃也逃不掉了。
“你，你享受了姜家的富贵，夫君的宠爱，大难临头了，你就要离开了？！”
姚菱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怜姨娘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毕竟她自认，怜姨娘在他们二房做妾，她绝没有打压他们的心思。
一应吃穿用度，绝对是按照规矩来。
没有别家那么阴暗的手段，去对付她们。
再说了，姜嘉谨对她的宠爱虽不算多，但仅凭他带她逃离火坑。
她就该用一辈子来偿还，即使姜家落难，她也不能立马就抛下姜嘉谨了。
是的，她知道这个怜姨娘本是青楼女子。
是夫君在和同僚聚会时，不得已给她赎身后，待会侯府的。
不说在侯府她每日享受的也是锦衣华服，山珍海味了。
就是夫君带她逃离青楼那个火坑，她就不该现在就要远离她们吧！
还好姚菱此时还记得一个名门夫人的教养，这声音还不算太大。
四周除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姜晏承以外，没人发现她们二人的交谈。
“夫人，我和你不同，我知道你嫁给姜二爷，是因为喜欢。”
“但是我呢，只是想找个人，帮我逃离那个火坑。”
“当然，荣华富贵我也喜欢，所以在知道二爷的身份后，我就跟他走了。”
怜姨娘眼底的认真，让姚菱暂时失语。
没想到有人会把贪慕虚荣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怜姨娘继续说道：“而现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姜家气数已尽，我何必再跟着你们吃苦？”
“以前的苦日子我过够了，不想再尝试了。”
此去岭南，颠沛流离，再没有回京城的一日。
那她和不如趁早脱身，还自己一个自由？
“而且，我也没有子女傍身，如今离开也没有牵挂。”
姚菱见她说得如此恳切、真诚，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也让她知道了她想离去的决心。
“你真的想好了？”
其实按照之前母亲、大嫂她们安排路上一应物品的架势来看。
姜家即使落魄了，也不是真就沦落到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了。
再加上刚刚谢家、王家、姚家、温家，都给她们这几个外嫁女送行来了。
娘家给她们的包袱里，应该都是准备好的银两。
以后到了岭南，相信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太苦。
顶多就是没有丫鬟奴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用罢了。
那怜姨娘又何须这么快跟她们撇清关系呢。
“是，夫人，妾想得很清楚，还劳烦您和二爷说一下。”
怜姨娘态度坚决，姚菱也不再多说，只把又黯然神伤的姜嘉谨叫过来。
“爹、大哥、三弟，爷。”姚菱对着几人福身行礼后，便把自家夫君叫过来了。
“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还不知道夫君是不是会同意怜姨娘离开，是以只把他叫到一边。
把怜姨娘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他。
“怜姨娘说，想要离开姜家。”
姜嘉谨听到此话，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叹一口气。
看着身姿窈窕的怜姨娘，只是问了一句：“你已经决定了？”
“嗯。”柔软的声音，却是坚决的语气。
姜嘉谨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官差处，借了纸币，写下一封放妾书。
本来以前流放犯人时，是不会准备多余的东西的。
只是见惯了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
他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也不知是哪位官差，把卖给流放之人纸笔当成生意做起来。
只要有人想写休书、和离书、放妾书等等，都只要交一两银子，就能用官差们的笔墨纸砚。
这就不用再去南城集市里，买来纸笔了。
之后，这个传统就被保留下来。
“这是放妾书，以后你和我再无干系了。”
姜嘉谨把写好的放妾书递给了怜姨娘，她从此就是自由之身了。
怜姨娘双眼含泪，接过这释放她自由的薄薄纸张。
将放妾书仔细收好，突然对着姜嘉谨个姚菱二人，行了跪拜礼。
“哎，你干什么？”
姚菱当即被吓一大跳，以往在侯府时，她也没行过这么大礼啊。
怜姨娘只管叩拜，完成后便施施然离开，并未言语。
姚菱一头雾水：所以，是什么情况？
看着她一脸懵的样子，还有两个儿子自认为悄咪咪的眼神。
他只得把二房的几人都召集过来，把怜姨娘的来历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怜姨娘一家，本是从江南到此为弟弟寻医治病的。
只是家中银两不多，即使花光了所有银钱，弟弟也没有好转。
于是她才是自卖自身，就是为了给家中病重的弟弟凑银子治病。
但后来，她弟弟还是不治身亡，爹娘伤心欲绝。
不过想着自己女儿还在侯府做妾，也慢慢忘记伤痛，逐渐好转。
虽然家中只有这老两口了，但因为有她的帮衬。
家里的日子虽不是太富庶，但她爹娘过得还算安稳。
只是，要是她跟着姜家离开京城，那爹娘无人照顾。
所以，在知道她这么做很是忘恩负义的情况下，还是想离开姜家。
听了他的描述，姚菱总算知道，为什么她走前要行这么大礼了。
不过，“那为什么她之前跟我说她嫌贫爱富的话，来误导我啊。”
要是她把实际情况说出来，她不就不会那么厌恶她了嘛！
嗯，众人沉默，此题无解。